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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日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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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日葵

整個世界趨於混沌時,其實很難能夠真正守得一方凈土。盧藜在那個失眠的夜晚想了很多,她想著和陳繼熔再次去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,想著蒙住眼睛堵住耳朵,不聽不看便可當做沒有發生,她只要塵世幸福,旁人的疾苦到底也不是她導致。

可她最終還是沒開口,她想她愛的人不應該背負這些的,他該回到他原本的世界裏,而不是無窮無盡的顛沛和經年累月的罵名。

就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上午,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來了,世外桃源一般的存在被展露在世人眼前,地球守護者朝著這座島嶼而來,來取開啟新世界的最後一把鑰匙。

再次看到Z的時候盧藜也沒感到多意外,守護者小隊乘著改裝過的輪船靠了岸,Z被頂級異能者一前一後的守護著來到了他們面前。

盧藜沒看到艾伯特,這支頂級異能者隊伍已經換過了人員配置,一個紅頭發的年輕男人取代了原本艾伯特的位置,如今依舊是八個人。

“盧小姐是在找艾伯特嗎?”Z的聲音依舊那麽平靜,見盧藜沒有立刻回答便繼續說了下去,“他死了。”

Z的神情一直沒有變過,仿佛在說著再尋常不過的事情。

盧藜的瞳孔驟縮了下,她想到上一次艾伯特說的使命,他也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為全人類獻出生命。

“為了這個。”

Z從拿出了一個玻璃容器,幾顆顏色各異的石頭像角切蛋糕一樣被擺在中間,原本是一個完整的圓環,如今還缺了一個角。Z伸出有些蒼白的手指指了指其中一枚紅色的,那是瑩潤如寶石的能量體,它有著心臟的顏色:“開啟新世界的鑰匙。”

Z說完周到就陷入了沈默,陳繼熔不動聲色地抓住了盧藜的手,他看向Z的眼神充滿了戒備:“如果你來就是說這個,那你們可以走了。”

Z緩緩笑了下:“我來取新世界的最後一把鑰匙。”

陳繼熔不肯退讓,通常情況下取出能量體就意味著異能者的死亡,他還不能死,這麽大的一個盤,只是血藤的力量還遠遠不夠。

“做夢。”

陳繼熔眼神冷下來,那幾個頂級異能者也進入了作戰準備,藤蔓幾乎是在一瞬間冒出來形成一個安全區。

Z這回卻是笑了,他示意異能者小隊解除緊急狀態:“陳繼熔,最後一把鑰匙是鈴蘭,不是你那個烏七八糟的能量體。”

異能者小隊一直在尋找新世界鑰匙的事情陳繼熔也有一定的了解,如果迫不得已他會為全人類而戰。只是他沒想到最後一把鑰匙會是盧藜,他以為是他自己的。陳繼熔楞了下又抓緊了盧藜的手:“別想了,不給。”

小藤蔓也做出守護姿態,將盧藜護得嚴嚴實實。

“我想你們應該也清楚,”Z的眼神落到盧藜身上,“虎鯨國王不是因為捍衛最後一片海域而死的,它的死是因為它本身。”

“放你娘的屁!”陳繼熔看不得他這樣拐彎抹角,“你怎麽不把自己的能量體挖出來?萬一更配呢。”

最後算是不歡而散,異能者小隊的人坐著輪船離開了。

陳繼熔等到船遠得看不見了馬上折返回去收拾東西,苦心經營起來的一個小家此刻溫暖舒適,他也沒多看幾眼,就只挑著要緊的東西揀。

“幹什麽?”盧藜擋住他的手,“弄得跟逃難似的。”

“走啊,”陳繼熔看著盧藜,她眉目安定不帶一絲一毫的慌張,倒顯得他方寸大亂,“換個地方。”

“我不走。”

盧藜在沙發上坐好,陳大橘一下子跳到她腿上來了,盧藜就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貓:“陳繼熔,我不想再過那種逃難的日子了,更何況他說的也沒錯,遲早的事。”

陳繼熔站著沒動,他逆著光,臉上的表情就看不太真切:“盧藜,你做決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。”

“沒有誰會永遠陪在另一個人身邊的。”

盧藜聽出了他語氣不對,但她還是繼續撓著陳大橘的肚皮。她沒有擡頭看他,而是極力保持著平靜的語氣道:“陳繼熔,這事跟你沒關系。”

盧藜喉嚨有些幹澀,她其實很早就發現了,那種純粹的凈化之力是末世賦予她最獨特的能力,她從一開始就全然脫不開身,虎鯨國王逃不過它既定的結局,她也一樣。

萬事萬物終將回到他本來的軌道去,廢土之後,萬象更新。

盧藜垂下眼:“到時候一切都會結束,你就能過回以前的日子了。”

陳繼熔沈默了好久,忽然幹巴巴地笑了聲:“一切都會結束。”

他的聲音很沈,像老舊的水車翻動間枯朽的關節處擠壓出令人難受的響:“也包括我們,對嗎?”

盧藜沒有回答,陳繼熔沒等到答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。這還是他頭一次發這麽大的火,他走時匆忙,再不覆往日對待小姑娘的和顏悅色。

他一走房間裏又安靜下來了,盧藜摸貓的動作頓了頓,陳大橘擡頭看了看她,貓眼圓圓的,盧藜笑了下,陳大橘的皮毛上就多了兩點水漬。

陳繼熔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,盧藜正對著鍋裏燒開的水發呆,她聽到聲音就轉過臉。

“陳繼熔,要不要吃面?”

陳繼熔把一大片烤魚放在了石頭桌上,陳大橘喵喵叫著湊過來,他就把貓抓到另一個小房間去了。

盧藜打開一包掛面,她拉開廚房與客廳之間的簡易移門:“陳繼熔。”

陳繼熔沒看她:“你下吧。”

盧藜並不擅長做飯,她煮了最簡單的青菜面,用了海洋館菜園子裏新長出來的一茬上海青。和白色的掛面放在一個碗裏青的青白的白,看上去著實清湯寡水了些,於是她又在青菜面裏放了一根玉米腸。

陳繼熔其實挺好養活的,就這麽一碗面很快連湯帶面吃了個幹凈。

“陳繼熔,我認真想過的,”盧藜等到他吃完了才開口,“我們剛來的時候,虎鯨國王活動在黑色的海,汙染很嚴重,所以滋生變異。”

陳繼熔默不作聲地收拾殘局,他沈默著收拾碗筷,任憑盧藜跟過來絮絮叨叨。

“你剛剛應該也看到了,現在那片海域已經變成藍色的了,就是從海洋館、從小島開始,一點一點往外凈化,所有人都會發現的,這次不像上次那樣只是實驗室的通緝令,會有很多人,很多人。”

“我現在已經沒有辦法控制凈化之力了,陳繼熔,我……感到自己像一節漏電的電池,你明白嗎?”

“別講了,”陳繼熔打斷她,“我上次不是說了,你在哪我在哪。”

盧藜眼淚一下子掉下來了,她站著沒動,陳繼熔就走過來把她攏進了懷裏,溫暖的體溫將她指尖的冰涼都驅散了,他的外套把她整個人都兜住了,他又彎身吻住了她的額頭。

“不走就不走,怎麽還哭上了?”

盧藜擡頭看他,她想她現在一定難看極了,眼淚嘩嘩地掉。她到底還是畏懼著死亡和分離,於是聲音也變得哽咽。

“陳繼熔,這是我的命,”盧藜伸手摸了摸他的臉,到底還是舍不得,“算我求你了,我就求你這一次,你能不能走……”

陳繼熔用唇封住了她的話,苦澀的眼淚消散在口腔裏,帶著一點化不開的難過。盧藜整個人被一雙大手按住向上,終究與他密不可分。

“盧藜,這次我們誰也不放棄誰好不好?”

盧藜看著他的眼睛,那種厚重的難過、痛苦和祈求幾乎讓她喘不上氣了,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,於是如同被蠱惑一般點了點頭。

後來誰也沒提要離開的事,他們如同剛剛陷入熱戀的愛侶一般擁抱親吻,純白的鈴鐺花在醜陋的巖石上很艱難地生長,她芳芳潔白,被藤蔓簇擁著變成凜冬最漂亮的花。

“盧藜,我愛你、我愛你、我愛你……”

盧藜用手遮住他發燙的眼睛,陳繼熔的愛直白坦蕩,他每天都要講很多很多句剖白,親吻她的手指,又同她講述自己是怎樣一步步沈淪。

他講他第一眼見到她時心裏的鼓噪,他摟著她說著以前的事,說他早知道商場裏藏著成千上萬的喪屍,於是他又等了會兒,在她出現在窗口時讓藤蔓爬上窗臺。

“所以你當時就喜歡我了?”盧藜仰著頭問他,“你喜歡我什麽,不會只是一副皮囊。”

“喜歡的,最開始確實……”

陳繼熔真叫她給問住了,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想了,被汙染的世界怎能養出這樣純白的花。

“陳繼熔,你腦子裏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?”盧藜用力捏著陳繼熔的臉,“別想狡辯,我一眼就看穿你了,你就是饞我的皮囊。”

“是是是,”陳繼熔也由著她,他抓住她兩只作亂的手,“後來就不止了,我喜歡你的堅強、聰慧。”

“還有呢?”

“還有你堅持的原則和底線。”

盧藜繼續問:“還有呢?”

“還有……香味,”陳繼熔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些難以啟齒,臉頰脖子一片紅,“很好聞。”

盧藜掀了掀眼皮,正待發作就看見陳繼熔從背後變性法似的拿出了一把向日葵。用外文報紙和麻繩簡單地做出來一束花,倒也蠻好看的。

“向日葵!”

盧藜想到剛開始興致勃勃種上的一片向日葵,開始長勢並不好的,還死過一茬,後面也就沒再管了,沒想到現在開了,還開了這麽大的一束。

陳繼熔把花放她懷裏,熱烈的向日葵花瓣都舒展開了,倒是吸引了她的註意,沒再繼續追問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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